路遙1982年發表的中篇小說《人生》曾轟動一時,觸動了很多青年人的心,隨之被拍成了電影,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小說中塑造的幾位樸素、老實、木訥的農民形象震撼了我的心靈,如一縷春風溫暖了我的心田。

高玉德老人是高家村老實本分的農民,他的兒子高家林在村里當民辦學校教師,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中國農村,能在農村任民辦教師,那是一件相當光宗耀祖的事。當高家林的民辦教師崗位被村支書高明樓攔下了,讓自己的兒子頂替時,高玉德老人悲苦萬分,像一只孤苦無助的羔羊,忍不住哭出了聲,兩行渾濁的淚從布滿皺紋的臉上淌下來。高加林準備寫狀子告村支書時,他死死按住兒子的胳膊,央告他說:“好我的小老子哩!你可千萬不要闖這亂子……”后來還抱著對權力的敬畏與虔誠安撫兒子:不光不能告,以后還要主動叫叔,不能臉沉還要笑。同時,讓加林他媽第二天送自留地里的茄子給村支書,告訴她不要被別人看出是故意討好。一副淳樸、憨厚的老農民形象躍然紙上。他處處為別人著想,放低姿態,默默承受別人帶給他的痛苦,毫無怨言,逆來順受,正是改革開放初期當代中國農民的縮影。

德順爺爺是高家村的一名光棍,年輕時家貧難以度日,只好給劉國璋攬工。常被打發趕牲口去駝鹽,曾和無定河畔歇腳店掌柜的女兒相戀,卑微的出身注定這場戀愛是沒有結局的,終生未娶的他把苦悶的內心寄托在那一首首美好的《信天游》中。當高加林進城在縣委大院參加工作以后,遇到了他高中時的同學黃亞萍。黃亞萍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南方姑娘天生麗質的容貌在他高中時是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的愛情再次來臨,同時黃亞萍又有良好的社會背景。馬上隨父轉業,回到江蘇人民廣播電臺任播音員,會帶他遠走高飛謀求更高的發展,飛離這山大溝深的黃土地,逃脫這一塊貧瘠的土地,會過上飛黃騰達的顯貴日子,步入上流社會,這是多大的誘惑呀!美好的愛情與利益前程擺在了高加林的面前,這時的高加林迷失了方向。當這一消息傳到高家村時,德順爺爺進城了,“你把良心賣了,加林啊……巧珍那么好的娃娃,你把人家撂在了半路上,你作孽啊……加林啊,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我掏心窩給你說句實話吧,歸根結底你是咱土里長出來的一棵苗,你的根應該扎在咱的土里啊,你現在是個豆芽菜,根上連一點兒土也沒,輕飄飄的……”

看似德順爺爺這一段話土里土氣,毫無藝術價值,但它飽含了他一生對生活的感悟,句句都是掏心窩子,字字充滿哲理,甚至可以作為至理名言。說給了加林,希望他能回心轉意。當加林又成為農民,回到村里時,德順爺爺捧著旱煙等在了進村的路口。加林悲觀到了極點,甚至想到了死。他用感人肺腑的土話開導加林要重新認識自己,加林最后撲倒在德順爺爺的腳下,抓了兩把黃土,痛苦地呻吟著:“我親愛的人哪……”這時的加林也許徹底醒悟了。

劉巧珍是高家村“二能人”劉立本的二女兒,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沒有上過學,典型的文盲女孩,她有追求美好愛情的自由,暗戀當民辦教師的高加林。當高加林成為農民后,她展開了大膽的追求,將自己最善良、天真本性的一面展現在了高加林的面前,展開了轟轟烈烈的熱戀。高加林進城參加工作后,她有過擔心,但她相信愛情的美好與甜蜜,不相信加林會變心,當殘酷的事實擺在她面前時,她當機立斷選擇了和馬栓結婚,實際上也在支持高加林與黃亞萍相戀遠走高飛,把痛苦留給自己,淚水自己咽。加林再次成為農民要回到高家村時,她的姐姐巧英出現在了大馬河畔上,看似打豬草,實則是想把高加林堵在大路上奚落一頓,出一出全家人的怨氣。突然傳來巧珍慌亂的腳步聲,“姐姐,快回!不能這樣!人家會笑話咱呀!”“好姐姐哩!他現在也夠可憐了,要是墻倒眾人推,他往后怎樣活下去呀……”最后跪在了姐姐面前。事實上,前一晚巧珍已經聽巧玲說增加一個教師,央求“校管會”的丈夫馬栓去公社求情,此時要拉著姐姐去求高明樓,同意加林再去教書。一位樸實無華的農村善良婦女形象活生生地展現在我們面前。不計前嫌的農家女生活在民風淳樸的馬店村,她的善良如同她曾經甜蜜美好的愛情一樣溫暖著黃土高原上世代生活的人民。

這些生活在黃土高原上的農民,看似缺知識,少文化,窩縮在被遺忘的角落。說話土里土氣,沒有文縐縐地引經據典,實打實地做事為人,不攀高、世事淡,實則格局之大,蘊味深遠。所說之話,讓人耐人尋味;所做之事,讓人五體投地。淳厚、樸實的民風吹綠了黃土高原,和睦、關照的風俗傳承了中華文明。他們的故事似一本本無形的教科書,惠澤著中華大地上的世代子民。

作者單位:陜西省神木市第五小學

責任編輯:張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