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懷的教育表達者
——讀《越群說教育》有感
作者:王彬武
發布時間:2022-06-08 16:00:23 來源:陜西教育報刊社
本刊欄目主持人 王彬武
翻看厚厚的兩本《越群說教育》,似與一位長者促膝長談,有些絮叨,但充滿智慧與洞見。這些文章大多數在“越群說教育”公眾號里已經閱讀,現在變成鉛字,輯錄成書,讓那些漂泊的文字和思想有了新的歸宿,再次讀來就像新環境遇見老朋友,倍感親切。書中主要匯編了2017年到2019年所發的公眾號文章,短短三年,居然銖積寸累,聚沙成塔,洋洋灑灑寫了50余萬文字,老朋友幾年不見,一下變得積淀深厚,令人刮目相看。
我與作者王越群是忘年交,因為彼此都十分關注基礎教育改革發展的話題,一起探討問題比較多。看到這兩本書,猛然感覺越群先生不僅僅是一位學者,更是一位教育的觀察者、思考者和表達者,特別是這些文字以他特有的語言風格,文風平實,通俗易懂,傳遞出對教育問題的深刻思考,也體現出對教育的一種深厚情懷。
一
2017年到2019年,這一階段是中國基礎教育發展的一個“分水嶺”。基礎教育發展的重心從注重數量、規模、條件、覆蓋率、普及率等對外在目標“量”的追求,轉向注重質量、公平、內涵、素養、價值等對內在目標“質”的追求;基礎教育在育人體系中的定位,縱向上更加注重大中小幼、上下貫通的一體化,橫向上積極推進學校、家庭、社會“三位一體”協同,以及全員、全程、全方位“三全”育人的探索。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變化,整個國家基礎教育的發展心態從亦步亦趨地追求學習發達國家,轉向堅持和發展具有中國特色、世界水平的基礎教育,不再盲目學習發達國家,開始樹立教育自信。我們稱這是中國教育的轉型期,轉型不僅意味著教育方式的變革,還涉及教育利益格局的調整,教育價值觀的“震蕩”。基礎教育的轉型,必然伴隨著整個社會心理的焦灼、不安,甚至是痛苦。在這樣的背景下,基礎教育快速發展中積累的優質資源不足,發展不平衡,急功近利,方法陳舊等很多問題沉渣泛起,整個社會以急切而焦灼的心態對基礎教育改革給予極高的關注。這一時期政府推進教育改革的種種努力也是為了適應這種轉型,均衡發展、學區制改革、集團化辦學、課堂革命、學生減負等。越群先生把目光投向這些焦點問題,提出他的觀點和看法,既有引導社會認知的擔當,也有政策建議熱情。
這個轉型期還有一個大的社會背景,教育和知識公共屬性的普及,整個社會受教育程度提高,大多數人都接受了高等教育,每個人的受教育經歷都很豐富,所有的人都會對教育提出自己的觀點,都能從自己的角度發表對教育的看法。可是教育問題的討論就如同一日三餐,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吃貨”,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營養專家,成為美食家。教育的問題有其自身的復雜性,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十分清楚。而且研究教育越是深入,越是覺得困惑。教師、家長們可以根據自己經驗批評教育,但是遇到具體問題自己可能也沒有合理的答案。比如孩子學習中影響學業成績的因素究竟是學習時間長短重要,還是學習方法重要;培養學生創新能力究竟是訓練集中思維重要,還是發散思維重要;在激勵孩子學習時究竟是應該肯定他的努力,還是應該肯定他的聰明。即使面對大的教育改革政策,其實也難以說出其中的道理。比如學生課業負擔問題,家長、教師、管理者的理解都不同,我們知道學生課業負擔重,學得很累,但對背后的深層原因以及出路在哪里,是體制原因還是文化原因,是方法問題還是內容問題,可能誰也無法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這樣一個教育發展轉型期,在眾聲喧嘩的討論中,需要理性的聲音。比如西安“小升初”搖號,社會上有很多“懶政”“讓學生撞運氣”“暗箱操作”等謾罵指責,越群教授大概有十來篇文章談到這個問題,認為“搖號”上學是在特定歷史時期,尋求政策、法律與現實的平衡,在客觀上斬斷了“灰色”利益鏈,是社會能夠接受的“最大公約數”。能夠把教育問題放在具體的歷史階段和現實環境中分析,有理有據,而不是人云亦云地一味指責。這種對待問題的理性態度,體現了一位學者的洞察力和判斷力。
教育改革和發展的過程中,行政推動是主要的動力,但是我們不可忽視來自各方面的聲音對教育發展產生的影響。越群先生總是能夠站在教育改革的前沿敏銳地捕捉到這些問題,探討問題的本質,提出建議。也許教育改革的歸宿就是讓教育的行為能夠回歸本質,然而教育發展為什么又往往偏離本質,這就是問題所在。2015年我邀請王越群教授在省教育廳的周末講堂上講家庭教育。2017年我們探討作業改革問題,并出臺了一個關于規范家庭作業的文件,可以說王教授關注的教育問題都具有一定的超前性。現在回過頭看,三五年前關于作業問題、家庭教育問題、民辦義務教育問題,現在已經成為正在面對的具體現實,“雙減”政策實施,作業改革,《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出臺,規范民辦義務教育等,都已變成了教育政策或改革的行動。而這些變化,我們都是經歷者。
二
王越群是大學教授,在大學研究教育問題的人不少,但是真正關注現實的教育問題,把引導社會認識教育問題作為使命的人并不多。大學教師因為研究問題的深入程度相較一般人來說要高很多,而這種深入研究導致的一個結果就是脫離現實社會,追求所謂的“純學術”,大學的研究成果很多,創造的真真假假的理論很多,但是關注并能夠影響現實問題解決的成果并不多。
大學除了培養人才、科學研究、傳承文化,還有一個重要功能是服務社會,服務社會的功能依靠大學教授去實現。但是,由于評價導向的原因,大學教師需要有自己的“專業產品”,就是把發表專業性、學術化的論文作為立身之本,而這些學術產品又受到嚴格的規范標準約束,導致學術規范性走向了學術“狹隘化”。一方面大學教師的學術產品要嚴格按照模式化的語言體系、研究方法、分析模型、創新內容等要求去呈現,另一方面大學教師的學術產品要被同行認可,就得區分各種學術的流派,選擇自己主張的立場,導致了學術研究的固步自封。
越群先生沒有被大學的這種學風所左右,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更廣闊的天地,瞄準社會關注的教育問題,以自己獨有的理性分析和建議主張影響社會。持之以恒地寫這些文章,并非易事,但是做這件事情,對提升他作為一位大學教師的職業地位并沒有太大的幫助,這就是一種情懷,面對社會關注的教育問題,總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沖動,而且在看清教育的真相后依然保持著對教育未來的信心和信念。
在我所知道的范圍內,越群先生是有一定影響力的,他不僅通過文章來影響我們,還經常去中小學作講座、報告,像一個傳經布道的思想者,以一種特有的方式介入到教育的世界和教師的生活,顯示出一位公共知識分子的價值。他還是省政協委員,每年提交大量教育類的提案向政府部門建言獻策。其實,學術如何與公共的社會生活發生聯系,是一個很嚴肅的話題。普遍存在的追求學術的精致化,脫離社會生活現實,可能不僅是一個學術自身的問題,還是一個學術道德或學術倫理問題。今天,社會成員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但即使接受過高等教育,面對自己子女的教育問題,仍然會感到焦慮不安,束手無措,整個社會對教育的認知還缺乏應有的理性精神。說明教育已經告別了經驗主義,成為現代人的一種覺悟和解放的條件,對教育問題的理解和踐行成為人之為人的自由、幸福的標志。從這個意義上講,越群先生這些通俗易懂、直指人心的文章,還有著社會啟蒙的意義。
三
閱讀《越群說教育》,非常佩服其教育的敏銳感,這種敏銳感一方面是能夠準確捕捉到教育的關鍵問題,另一方面能從各種社會現象中發現教育的道理。
這些文章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事論事。加拿大的教育學者馬克斯·范梅南提出了教育現象學的理論,就是要從教育的表象敏銳地發現背后的教育機理,選擇適合的教育行為。可以說,教育現象學既維護了教育的專業性,又拓展了教育的深度和廣度。對待教育的問題,我們一般人看到的問題都是“冰山一角”,很難透過現象看本質,但是作為專業人員,就要能夠“世事洞明皆學問”。《越群說教育》里的文章就有這樣的特質。如一所學校因為景區改造面臨拆遷,就引發了學校對景區文化元素的重要作用,以及城市教育發展和布局問題的探討。如霧霾嚴重導致中小學停課不停學,引發對教育信息化的思考,以及教師信息化素養的問題。如針對學校的“陰陽課表”的現象,探討課程改革、課程設置等問題。這些文章都是把教育現象作為觀察對象,從而引發更深層次的思考。通過這些文章,能夠幫助教師、家長和關心教育的人們認識教育存在的問題,引導社會教育認知水平的提高。
投資大師查理·芒克有句名言:“手中有錘子的人,把世界都看成釘子。”有了“神器”,什么問題都會用自己的“神器”去解決。越群先生對教育問題的熟稔,教育就成為一種思維方式,成為審視世界萬物的一種視角,一種解讀工具。這也是一種敏銳性的表現。中醫理論被他用來分析民辦學校小升初的問題,從大醫精誠、是藥三分毒、相生相克,再到虛不受補、一人一方,用得十分貼切。觀看一場世界杯比賽,越群先生也能聯想到人生和教育問題,引發關于奮斗、合作、規則等與教育有關的啟示。有一篇討論“周歲”“虛歲”的文章,從中國人以“虛歲”計算年齡的傳統,聯系到一個人的生命應該從胎兒時期算起,讓人覺得意想不到,也有幾分道理。這些都充分顯示了越群教授對教育問題的癡迷和敏感。
越群教授是一個非常謙和的人,他的文章里充滿了一種智者的情懷,不偏激不悲觀,不急不躁,娓娓道來。無論對教師、家長,還是一般想了解教育的人,這些文章都有可讀之處。
作者單位:陜西省教育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