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以為,世間雅事當是焚香沐浴插花讀書。

雅致、嫻雅者當是插花,插花是一種修為,藝術的修為,內心的修習,加持的是一份藝術的歷練與凸顯。讀書,當是精神內里的優雅提升。唐詩宋詞,嚼出的是一份淡雅與素凈,宋人喜吃,吃的是一份雅逸與隱逸其間的文化。元人的畫作,夜深人靜時鋪展在馨香逸散的書桌上,品味的是一份高雅與閑逸,晚明小品文,在有意無意間散發著市井煙火氣。

這一切,無不是因書而得。于是,有一間陋室,置三五書架,平日里信手拈來,插花品茶讀書當是雅趣橫生。

書還是古書好。古書有古氣,有古意,就像一場舊雨落在往事里,閱讀一本古籍,就像和一位失散多年的故友重逢,少了寒暄,多了知遇,閱讀這樣的書籍,只需要一個午后的時光,書架就在旁側,安臥在藤椅間,窗外的陽光大把大把地瀉落下來,落在書頁上,落在發際間,整個人被陽光浸潤著,書中的故事和文字亦是被陽光浸潤著,有濕漉漉的記憶,有濕漉漉的愛戀。近日讀《脂硯齋重評石頭記》,青峰埂下的一塊頑石竟被曹雪芹的文字點化出肝腸寸斷的故事,脂硯齋的評點文字更是妙筆生花,仿如故事中的人物生動起來,活化起來,在寧榮二府中嬉笑游走,游走間有詩文對和,酣暢淋漓。讀這樣的文字,木幾上最好要有一杯香茗,紅茶亦好,綠茶亦好,紅茶宜品,綠茶宜飲。紅茶宜泡在白瓷盞中,抬首間茶湯跌入喉嚨,茶香蕩氣回腸般在肺腑間游走著;綠茶,當泡在透明杯盞中,茶葉舒展騰挪,在水中跌宕起伏,茶香亦跟著起伏,飲茶的思緒亦跟著起伏,起起伏伏間,那些幻化生花的文字也就落在了胸壑間。文字是香的,茶是香的,故事亦是香的。

轉身,書架就在旁側,書架上的插花仿如蒲松齡的志怪文字,神秘馨香。

插花宜置于書架上,書是書架的靈魂,插花是文字的靈魂。

插花不宜買,宜動手插。山水養育萬物,花草是時光養育在大地上的文字,它們接受了日月雨露,有自然的靈性,平日里游走山水之間,枯枝敗葉是成熟了的文字,成熟了的文字是大地成熟了的故事,將它們帶回來。

插花宜在落雨時節。

檐前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著,灰鴿在近旁的高樹上咕咕地叫著,遠山,雨霧,整個兒地將村莊圍攏起來,風細如游絲,渾身浸透著雨水,像游走的夢。這時候,安坐在書屋前將平日里撿回的草木莖稈枝葉用剪刀小心地裁剪,或旁逸斜出,或遒勁彎曲,取直的莖稈做主枝,彎曲的做副枝。之后,將它們插在那些廢舊潔凈的瓷瓶里,瓷瓶上最好有精致的圖畫,那圖畫里有山野草木,有潺湲溪流,有鳥聲啁啾,有秋聲陣陣。

選一二處書架空閑的位置庋置起來,書香氤氳,插花旖旎。

提壺燒水,再沏一壺茶。沏一壺上好的滇紅,落雨時節,濕氣重,一壺溫熱的上好滇紅讓你我的肺腑之間元氣充盈,俯仰之間,馨香彌散。

一壺一文字,一葉一山水。

文字從茶香中出走,染了山水的靈氣,便有了一室的書香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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