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父母在世的時候,居住在村子東頭那個小小的院落,每次我從外面回來,總是直奔那里。

那時,位于村子西頭的祖墳,住著愛我的爺爺奶奶,可我從來不會去那里。只有過年和清明的時候,才匆匆去,匆匆回。

那時,祖墳里面住著爺爺奶奶,但對我來說,僅僅是墳,不是家。家就是父母居住的那個院子。祖墳雖有青磚松柏,卻覺得冷清;院子只有土坯和白楊,卻異常溫暖。

那時,每當我從外地回來,父母總是提前在路邊等著,見我回來,遠遠的,就故意地咳嗽一聲,生怕他們突然出現,嚇壞了寶貝疙瘩。我也是老遠喊著:“爸——媽——”他們搶著答應:“噢!”那一叫一應,把在外面的委屈、心酸、勞累,統統趕走了。我便迫不及待地跑起來,跑到父母身邊,仿佛我還是那個少年。

父母提著我的行李箱,我們一路說說笑笑,不約而同地回到了村子東頭的那個院落。而對于村子西頭的爺爺奶奶,卻只字不提,即便偶爾提起,也只是說說過往的事,什么爺爺曾經也在這條路上接我送我,如何如何,卻并不打算去看看他們。

后來母親去世了,也搬到西頭祖墳居住了,家里只有父親一人,一只小狗,一頭毛驢和幾盆母親生前種的仙人掌、月季花。那時,我從外地回來,父親依然在半路等我,我們依然說說笑笑,可我們內心深處,都埋藏著一汪淚水,心里話不敢說又不能說,眼神不由自主地狂奔到村子西頭,趴在那堆濕漉漉的黃土堆上。那時,我多么想到祖墳上看一看、聽一聽母親的噓寒問暖,可是,我依然跟著父親,默默地來到那個曾經熱鬧溫馨,如今蕭條冷落的小院。

再后來,父親也走了,和母親同住祖墳。我從外面回來,再也沒有人從半山腰等我了,那個曾經的小院也變得遙遠了、陌生了,仿佛那是祖墳,而祖墳才是我的家。

于是,我徑直去了祖墳。祖墳靜靜的,冷冷的,許是他們記錯了我回家的日期吧。我席地而坐,打開行李箱里面的蘋果、橘子、面包、老白干、紙煙……這些都是父母的最愛。

從那時起,祖墳便是我的老家,每次從外面回來,我就去了祖墳,陪父母吃點東西,說幾句家常,那種感覺,和從前一樣也是很溫暖,因為父母在,家的感覺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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