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是在高鎮中學上的,一跨進校門就知道橫山中學有個校長叫黑義忠。說他如何愛才,將很多縣辦中學不敢要的才子都攏在了橫山中學,說他認識橫山中學畢業的歷屆優秀學子,一個個像卡片一樣裝在心里……于是乎,有些關系的學生就選擇了轉學到橫山中學,不是奔了學校的辦學條件,不是奔了某個知名教師,就是奔了校長黑義忠。

我當然是沒有那種選擇的,半年后為了就近,轉學到了靖邊縣青陽岔中學,可是心里的那份期盼總是時不時地從心底泛起。

1979年,我第三次參加高考,體檢表上和前兩年一樣的結論——右腿稍跛,讓我暈暈乎乎等待著最終的命運審判。經歷了前兩年的痛苦,我的心已經不再驚跳,只是不甘于放棄讓我始終存了些僥幸。

奇跡出現了,說確切一些是“恩公”——黑校長出現了。黑校長并不認識我,可我進入了他的“才子檔案庫”。那時候,橫山縣是每年放榜的,大紅紙上是每年進入高考分數檔的考生名單。黑校長當然是每年必看的,看了三年,三年同樣出現在榜單上的“龍云”被他記住了。那時,他還兼縣招生委員會主任,每年哪些考生錄取了,錄到什么學校,哪些沒有錄取,因為什么原因,都是要上會的,我就這樣被他記住了。和我同樣命運的,是他的得意門生橫中學生小樓。

我是第二天聽說的,說頭一天晚上,“恩公”專門召集了招生委員會會議,會上他直截了當:現在正是國家大用人才之際,像龍云、小樓這兩名考生,考了三年了,都因為身體原因被刷下來了。他們兩個一個天天下鄉勞動,一個在家放羊,怎么能堅持不了大學的學習。我以主任的名義提議,體檢表上什么也不要寫,只寫合格。出了問題由我一個人負責。他的聲音是慷慨的,還帶了些激憤。縣醫院體檢辦主任也在,看黑校長一聲正氣的陳詞,也就沒做任何解釋,其他人當然更沒有什么說的了。這就是擔當。

黑校長的權威是全縣公認的。他的權威是靠正氣、擔當、愛才樹立起來的。他不以老師壓人,不以校長自居,卻能說一不二。

我就是這樣上了大學的。

我沒有找過黑校長,一次也沒。我只是找過主治醫生,找過衛生局,希望他們能高抬貴手,他們的回答一律是——實事求是。我沒有想到黑校長,是黑校長想到了我。

什么是“貴人”?“貴人”就是站在你看不見的制高點上,時刻俯視著你的行蹤,當你邁不過坎的那一刻,他伸出了橄欖枝,扶你邁過坎坡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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