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教育的詩意
——讀《給教師的建議》有感
作者:楊安平
發布時間:2021-01-12 16:33:13 來源:陜西教育報刊社
蘇霍姆林斯基在《給教師的建議》中這樣描述:“我開始一課又一課地帶領兒童出去,到知識的取之不竭、永遠常新的源泉那里去,到自然界去:花園里、樹林里、河岸邊、田野里,等等。我跟孩子們一起學習用詞來表達事物和現象的最細微的色彩差異。……你瞧,云雀在蔚藍色的天空里歌唱,風卷起田里的麥浪一望無際,直到地平線的盡頭……”
偉大的教育家用質樸而優美的文字,描摹了一幅又一幅充滿詩意、民主、自由和浪漫主義色彩的教育圖景,帶領我們走進他和學生共同創建的試驗田間、溫室工廠、圖書閱覽室,漫步在美麗的大自然、鮮活的社區中,似乎徜徉于純真唯美的童話世界里。那里沒有老師的厲聲呵斥,沒有清規戒律的束縛,沒有無形的分數壓力,沒有形形色色的評比考核,校園里灑滿歡聲笑語,孩子們在對知識的無比渴求中、對世界的無限熱愛中、對未來的無窮憧憬中快樂而幸福地學習生活。這是一首首充滿生命之美、人情之美、人性之美的教育詩,在這樣的教育世界里行走,教師是快樂的,孩子們是幸福的——因為,他們能夠盡情追求和享受理想的教育生活,可以毫不顧忌地擁抱屬于自己的生命世界。
當教育回歸本原,以“人”的發展作為旨歸,站在兒童立場關切人性、關懷生命,為孩子們營造適性的文化場域,構建適切的課程生態,才可能真正走向教育的終極目的——培養身心相諧共融、生命健康、生活幸福的人,成長為將來“熱愛生活,認真工作”的合格公民,從而推動整個人類文明進步與發展。
掩卷沉思,我在為那個時代擁有蘇霍姆林斯基這樣的教育家、為那些可愛的孩子感到慶幸的同時,更多了幾分憂思。面對一波接一波的創建、檢查、評比、問責,耗盡大量時間和心力的各類雜事、各種會議,形形色色的新理論、新模式、新內容裹挾著“擠”進校園、課堂,當校園已無法“安放一張安靜的書桌”時,我們不妨問問自己:
我們敢不敢像蘇霍姆林斯基那樣“一課又一課地帶領兒童出去,到知識的取之不竭、永遠常新的源泉那里去,到自然界去”尋找知識的寶藏?我們的孩子在童年、少年時代爬過多少座山,蹚過多少條水,采摘過多少株山花,親近過多少種野生動物,能認識多少自然界的事物?
我們的國家課程校本化或校本課程開發得怎樣?開設了多少勞技課、農學課、氣象學課、醫療學課、社會綜合實踐課等與核心素養密切相關的課程?我們可以在學校開辦工廠、實驗室、實訓基地供師生自主探索、反復嘗試、大膽改造,甚至“練習失敗”嗎?
我們的學校(包括職業技術學校)有多少塊真正屬于師生的小麥試驗田、栽著上千株葡萄的葡萄園、土壤營養改造基地?有多少學校擁有大量藏書的圖書室,有多少學生能在小學畢業時擁有200—250甚至400—500本個人藏書?
在校內校外,我們是否可以經??吹矫恳粋€孩子陽光般的笑臉,生龍活虎的身影,聽到千奇百怪的提問、不同尋常的爭辯?
……
對于這樣尖銳的問題,大多會選擇集體性緘默。
教育的終極目標究竟是什么?長達十數年之久的學校教育究竟給了孩子們什么,又讓他們失去了什么?如若,我們培養的人求學時是“應試機器”,入職后變成了“工作機器”,缺乏鮮活的生命氣息、人情人性的溫度,缺乏獨立思考力和實踐創新力,那就與“立德樹人”——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人這一初衷相去甚遠了。
全國推動讀書十大人物之一的王維審老師說:“理想和現實,就這樣站在了矛盾的兩方:不顧及分數,你將無立身之地,甚至是粉身碎骨;顧及分數,你將失去教育的本真,乃至教育的善良。”誠然。對一個學生而言,不看重分數就沒有今天,只看重分數注定沒有明天;對一所學校來說,沒有教學成績就沒有地位,而只看重成績肯定沒有品位。一直以來,我們在“安全”與“升學”的高壓線下,半推半就地斬斷了學校通向社會生活、通向大自然的道路,也悄無聲息地抹殺了學生自由快樂成長的天性!從這個意義上說,越是所謂“敬業”的老師,對孩子的“精神虐殺”越深重,越值得警醒。
因為“安全大于天”,學校幾乎取消了一切存在“風險”的教育教學活動:校園樓道陽臺裝上防護網、墻角進行軟包,理化生等學科實驗受到了很大的“管制”,課間、飯前飯后要派老師巡查值守,春游、野炊、旅行等實踐活動也如履薄冰……學校就像保護易碎的瓷娃娃一樣,無微不至地“呵護”著每一個孩子,“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飛了”。
因為“質量就是生命”(很多時候,“分數”依然被看作“質量”的代名詞),在激烈的競爭壓力下,考試成績成了評價學校教育質量的風向標,工業生產式的教育讓孩子們與豐富多彩的生活、與神奇秀麗的大自然遠遠隔絕了,哪里還有清風明月與歡聲笑語?正如人大附中特級教師于樹泉老師所說:現在的學生書包越來越重,功課越來越多,當“讀破萬卷書”變成“做濫萬套題”,孩子們就漸漸變成胸無點墨、頭腦空空的“空殼人”,死記硬背、盲目刷題的“機器人”,見解膚淺、視野狹窄的“侏儒人”,眼睛斜視、鉆牛角尖的“偏執人”,情感蒼白、心靈沙化的“貧血人”,心亂如麻、神思恍惚的“迷瞪人”,甚至價值扭曲、心里晦暗的“變態人”。在一則材料中,我看到一個十歲女孩流著淚打開寫滿了分數的成績冊,滿臉絕望地懇求說:“媽媽,咱們搬到沒有學校的地方去住吧!”那一刻,我的心隱隱作痛。
教育哲學家杜威說:“教育即生長?!苯逃秃帽扰嘤涣7N子長成參天大樹,而在這個過程中,創設良好的、適宜生長的環境比播種本身要重要得多。這種適合幼苗自由、茁壯生長的環境需要理想的土壤、空氣、陽光、水分,需要適時、恰當地松土、施肥、修剪,但不能過多地干預和規定,否則只能把種子培植成溫室的花朵或畸形的盆景。其實,每個人如同小草、鮮花、樹木一樣,都是自然界中神奇的生命組成部分,廣闊的社會生活和大自然才是孩子們思維、情感、智力等健康發展的活水源頭,才是適宜的生長環境。只有先進的教育理念和良好的教育生態下,才會培養出有教養、有實踐能力和創新精神的人才。
教育理想應該是“使所有的兒童都成為幸福的人”。朱永新教授發起的新教育實驗倡導“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我所認知的幸福完整,首先應該是生命成長過程的完整,是真實的教育生活體驗的完整,包括對世界、對未來的充滿無限熱愛和憧憬,這樣才能獲得真正的內心安寧與幸福。
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說:“教育的本質意味著: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每個孩子都是活生生的、具有個性情感的人,教育真正的價值是一種啟蒙、喚醒,一種點燃、開悟,激勵與賦能他們學會自我成長。反之,太多的管教、訓練,太多的呵護、溺愛,孩子反而會喪失自我生長的勇氣和毅力,失去天性和靈氣,失去發展和創造的多種可能性。教育者應該多一些反思警醒,多一些人性關切,多一份耐心等待,為孩子提供相對開放的空間,甚至專門制造一些生活的風雨坎坷、探尋知識的高山幽谷,讓他們體會到思考的快樂、發現的快樂、創造的快樂,在實踐中獲取真知,在生活中學會成長,在摔打中走向成熟。
興趣至上,熱愛至上,創新至上。像蘇霍姆林斯基那樣做教育,讓教育充滿人性之光,讓生活充滿詩意,創造條件帶領學生“到活的思維的源泉去旅行”,去享受學習、生活的自由和快樂,成長為獨一無二的更好的自己,這才是理想教育應有的模樣。只要我們敢于直面現實問題,并在堅守中尋求突圍和創變,讓美好的期待化為真實的教育行動,慢慢就會看到:“孩子們的世界里有潺潺流淌的清澈小溪,在他們的頭上,蘋果樹正繁花盛開,黃鸝唱著動聽的歌兒,悠悠白云在藍色的天空里飄向遠方……”
作者單位:寧強縣鐵鎖關鎮初級中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