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西子湖畔。

又是蒹葭蒼蒼的季節。天黑了,美麗的暮色漸漸掩去,領略的是不同尋常的浪漫。斷橋右側一池清荷悄悄地“偷換”青黃,與碧綠的水、五彩的燈光,構成一幅和諧畫卷。從白堤往蘇堤方向行進著,柔柔的風兒和我撞了個滿懷,柳絲一會兒撫摸我的頭發,一會兒輕撫我的肩膀,一會兒和濺起圈圈漣漪的湖面打著趣兒。

西湖的風不同于北方的風,因為它有南方溫潤的一面。臨行時,故鄉下著雨,冷空氣攜風帶雨持續了大半個月,故鄉涼意凸顯,早晚在丹江邊漫步者稀少了。一到杭州,覺得一切都是新鮮無比的,就連風也比故鄉的綿軟,比故鄉的柔暖。站在西湖的斷橋上,微風像一雙柔嫩的手輕輕撫摸著我,慢慢地,從我的發絲額上臉上劃過,摻著龍井的清香和黃酒的酸甜味兒。欣喜之余,給人以暖的感覺,那柔中透著暖的氣息,舒適極了。這種氣息很是微妙,像藤蔓那樣悄然漫延,又好似天上的流星,讓人萌生不同尋常的情境,比如你手撫琵琶,他舞筆潑墨,風來了,月亮就出來了,亭閣處飲酒賞月,恬靜相擁……而北方的風是干澀的,尤其是深秋季節,站在秦嶺高峰上,北風呼呼地咆哮著,深吸一口氣,那種涼沁人肌骨。

柔風,好似吹醒了西湖的千年歷史和人文環境,還有詩人們留下的千古絕唱,“江山與風月,最憶是杭州”“涌金門外柳垂金,三日不來成綠陰”“白蘋紅蓼西風裹,一色湖光萬頃秋”……白娘子與許官人,從電視熒幕上走了過來……蘇東坡修堤、筑塔、植芙蓉栽柳……西湖的風不是單純的風,是幻化了的風,為我們獲得某種特定感受作保障。靜靜地坐在湖邊感受微風拂面,恍若到了人間仙境,它是我們想擁有的。被柔軟的不燥的氣息包裹著,會讓我們長出想象的翅膀。

斷橋處筑起的長堤像矗立在故鄉的秦嶺。秦嶺這邊的人如蓮花池這邊的湖面,碧水澄澈,默默地將丹江水送往北京天津,沿途生出細碎的波紋。秦嶺那頭的人如另一邊的湖面,湖水如海,可以撐起數只行舟,空氣中氤氳著湖水的氣息,讓游者滋生出妙不可言的閑情。秦嶺這頭的我,習慣邁著小步過著慢節奏的生活,時常在春草夏荷秋楓冬梅的四季交替中,邊走邊消化著新事物帶來的不同景觀。秦嶺那頭的人善于奔跑,努著身子向前跨著大步,他們把課改中新的理念,通過直觀的手段,一個跳躍騰空動作,便抖落了背負多年的傳統教學觀念,并迸出超強的思維力,在沒有休止符的學術道路上,和著課改春風的韻腳,綻放出光芒。

我在秦嶺低洼處住慣了,失去攀登的雄心,風一吹,晃晃身子,探著腦袋向遠方張望一陣,風住了,生命的內驅動力不復存在,又茫然地瞅著高峰發愣。第一次去省外接受新思想的洗禮,悸動的心難以平復。整日,坐在西湖畔的酒店報告廳聽報告,絲毫沒有累的感覺。專家激情滿滿地講著,他們將理論與案例結合起來,圍繞著深度學習娓娓道來,臺下的我在他們的引領下前行。我和來西湖賞玩的游人一樣,倦了渴了也不愿停下腳步,舍不得閉上眼睛,依然豎起兩耳,認真地搜尋著西湖獨有的風光,好來填飽饑渴了的細胞。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餓了需要營養的補給。新鮮的養料把肚皮撐得鼓鼓的,是需要時間才能消化的。

很顯然,人在一個小地方待久了,呼吸的空氣是一個味道,就連四季的風都缺少了一種特質,表現出慣有的姿態。有了翻越群山的機會,便迫不及待想要爬過陡坡,向往秦嶺那邊的景色。在西湖邊走累了,生怕因放慢腳步錯過了清風、明月。人在這個時候就有了勁頭,不努力都不由人。不過,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鉚足了勁兒,飽覽完所有的美景,是否能將看到的聽到的變為自己的東西,并一一存儲進大腦深處。我想,堅持走完總比半途放棄要好,至少這是一種端正的態度。

在西湖邊的露天酒館,吃著東坡肉,喝著龍井,與友人閑聊,掌聲多次響起。閑話不少,記住不多。但我清晰地記得,朋友問一位衛生系統的人,你是如何面對疫情防控巨大壓力的,他自豪地說,老婆是醫生,我是管理者,壓力是超大的,釋壓的方法是擠時間讀書。其間,他讀完《道德經》,寫了23本讀書筆記。難關渡過后,他像重生了一樣,對生活充滿了熱情。聽罷,在座的無不投去欣賞的目光。一說到讀書學習,用各種忙來回應的,都是借口。深度學習在他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要成長,先從主動學習開始。

風是柔和的,從西湖緩緩送來。聽綠柳喃喃低語,看白鶴從遠方飛來,掏出手機沒等按下快門,又飛向遠處,良久注視著,它似與你作對,等得不耐煩了,轉身走了兩步,它又飛了過來,就這樣不辭辛苦地飛來飛去,我也不厭其煩地頻頻回頭看著。這個小精靈為了博人一笑,竟然活得這般通透簡單。白鶴舒展著翅羽,時而高翔,時而低回,用審美的眼光去審視,每個轉身無不顯示著豐沛的活力。偶得它飛翔軌跡是命中注定,研修完結,我不求美麗的蛻變,但求華麗轉身,決不辜負西湖之行。

秋風又起,面對著西湖,柔風拂面,我陷入沉思,人生為什么不能像湖面一樣風平浪靜?

責任編輯:塵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