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一件更瓜的事”之后
作者:胡 鑫
發布時間:2020-11-18 14:57:55 來源:陜西教育報刊社
學生們早晨6點20分會在食堂門口集合整隊,按班級站好后,開始晨讀。作為跟崗教師,我要求自己6點10分到場,有時也會晚些,但不能遲到。
2020年7月23日,我照常起床。今天很怪,教師公寓樓里人很少。往常,我從宿舍出來,總能看到好幾位班主任。我住五層,許多班主任住在十幾層。有時大家趕在一起,人多,我如果沒乘上,就得在電梯前苦等。看著紅色箭頭朝下,數字一點點變小。終于,當聽到響動、聽到電梯里熟悉的電子樂,我知道電梯到了。于是進電梯,電梯里往往至少有四五位班主任;于是,寒暄。出電梯后,大家各自朝食堂走去。今天,我沒碰著一位。
今天很怪,從宿舍到食堂的路上人極少。往常,走到男生宿舍門口時,總可以瞧見學生們不斷地往出走。有時他們人多,又趕時間,我便稍稍靠路邊些,讓那些小跑著的學生早點向前,免得耽擱。今天路上人稀,我心想難道是自己遲到了?站在路邊往食堂前眺望,發現那兒的人也很少。我有些疑惑,但依舊往前走著。
我照舊手提白色帆布袋,站在自西向東第四棵香樟樹下。漸漸地,有幾個別班的學生來了。我向左手望去,一班、二班的學生方塊似的排著,人數很多,想必來全了。看上去他們與往常無異,隊伍肅整。我站在這樹下只聽得見嗡嗡的讀書聲,幾乎沒什么雜音。十八班的同學站在我右手側,他們班來了近一半學生,也是齊齊地站著。
等了幾分鐘,我再看時間,已將近六點半。我朝前望去,十三班只來了四五位同學。這時候,十八班的學生們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有些同學聊了起來。我掏出手機,打電話向班務指導老師問訊。電話還未通,十八班一位同學在遠處問道:“胡老師,今天上早讀嗎?”差不多就在同時,一位學生推開了食堂的玻璃門。于是學生們登時變成兩股水流,向那兩扇門涌去。
電話那頭,指導老師告訴我晨讀取消了。我于是坦然地隨他們一同進去。門口站著位女同學,仿佛不知所措。我說道:“晨讀取消了,進去吃早餐吧。”抱在懷里的書本被松了下來,她單手拿著它,走進食堂。食堂外,空無一人了。
這件事似乎只是個小小意外,講到這里,該當結束。然而,后面發生的事情卻給了我些許啟示。
走到教學樓前銀杏樹下,我聽到這樣的對話。一位女同學對身旁的女伴說:“我告訴你一件更瓜的事。今天晨讀的時候,一班、二班、十八班的人還站在那兒呢。”說完,她與她的女伴笑了起來。我在后面聽著,并不多說什么。
我依舊站在十三班門口守班。指導老師勸我:“你們跟崗,前兩周要一直跟著。兩周過了,現在不用每天來這么早。”我不是不知道,只覺得既來跟班,便好好跟班。我回話說:“反正起床了,還是來吧。如果下學期我要當班主任的話,這些事總歸逃不掉。現在沒有養成好習慣,下學期咋辦?那時候所有的活兒還不都是自己的。沒必要偷這些懶,耍這些小滑頭。”他只說,也好。我又回了他一句話,且按下不表。
如果一群人一大早起來,跑到一處集合好,開始讀書。然而,他們的早讀其實早被通知取消,于是一應人只得散場。這聽起來確像一件很“瓜”的事。如果一名跟崗教師不知情,愣頭愣腦地跑到每日晨讀的地方,看著這樣一群孩子讀書,并隨他們一同進食堂早餐。這聽起來似乎也是一件很“瓜”的事。但其實,這樣的人古已有之,這樣的故事不乏踐者。
拿古人來舉例子。晚清中興四大名臣之一的曾國藩很“瓜”,左宗棠評他“才亦太缺”“于兵事終鮮悟處”“鄉曲氣太重”。梁啟超稱他“豈惟近代,蓋有史以來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豈惟我國,抑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即便如此推崇,他也承認“然而文正固非有超群絕倫之天才,在并時諸賢杰中稱最鈍拙”。曾國藩成事,使的全是“瓜”功夫、笨功夫。他記憶力不好,理解能力也不出眾,僅考個秀才便考了七次。然而遂后,中進士、入翰林、遷內閣學士、擢禮部侍郎,重振清朝文壇最大的散文流派“桐城派”,成為散文名家。原因何在?關于讀書,他沒有“一目十行”,反告誡子弟:“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讀;今年不精,明年不讀。”比如他喜歡韓愈的散文,所以讀《昌黎集》時便“目之所見耳之所聞無非昌黎”。梁啟超《曾文正公嘉言鈔·序言》中提到“銖積寸累”一詞,我以為肖極,以為這便是原因。
拿今人來舉例子。今年七月上旬,杭州快遞小哥李慶恒被評定為杭州市高層次人才。浙江省第三屆快遞職業技能大賽準備期間,他每天早起背誦郵政編碼、電話區號、航空代碼,下班后抽出兩個小時來練習實際操作。記者采訪時考他:“江北區在哪個省(市)?”李慶恒答:“江北區在重慶市。電話區號是023,郵政編碼是401400,機場代碼是CKG。”有時在馬路上看到汽車車牌,他也會把相關城市的所有信息在腦子里面過一遍。浙A是杭州,那么郵政編碼則是31000,電話區號是0571,機場代碼是HGH。
講完這兩個例子,上面提到的那句話可以說了。我是這么回復我的指導老師的,“其實許多事都是給自己干的,為的是自己,最終受益的也是自己。”天天“死記硬背”,日日準時出操,或許會被“聰明人”嘲為蠻干、蠢笨;或許會被旁觀者貼上“瓜”的標簽。然而“瓜”又如何?教育家張伯苓說過:“欲成事者,須帶三分傻氣。”聰明人何其之多,既難望項背,不妨做一腳踏實地的“蠢笨人”。孜孜不倦,終有所得。
況且人家的閑言碎語,一定對嗎?“瓜”與“不瓜”這事,個人心中當持一定見。
作者單位:安康中學高新分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