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
作者:王小燕
發布時間:2020-06-02 10:22:53 來源:陜西教育新聞網
我家院門前面,是一個大圓場,圓場邊就是崖,有五、六米深,就在崖邊,長了一棵老槐樹,這棵老槐樹,曾經是我兒時的樂園。
老槐樹可不是一般的樹。它確實顯得老態龍鐘,就比如說,它的樹根,完全裸露在地面,粗壯而寬厚,穩堅如磐石,如同平放的如來神掌,樹根又從邊緣分出三個又粗又壯的樹干,直立向上,樹干上面斜出很多枝椏,一到夏天,枝繁葉茂,就像撐開的遮陽傘。
這槐樹根就是我們兒童的“太師椅”,最理想的是坐三個人,這樣,三個人就都有“靠背椅”了。其實,槐樹根要是坐滿了,能坐六、七個人,只是來晚的人,只能坐在旁邊的根須上。
我和大伯家的霞姐,二叔家的會妹,年齡相仿,因此組成了“三人團”,老槐樹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用母親的話說,你這三個女子,天明天黑都在槐樹那里呢!
是呀,寫作業也要坐在槐樹座椅上寫,抓羊兒也在槐樹上抓,就是每天吃個飯,三個人都要端著碗去搶最居中的“頭把椅”。母親在廚房做飯,我像催債似的,在灶臺旁一個勁地催,母親總以為我是肚子餓,風箱也就拉得快了,她哪里知道,我是為了早點端著飯去占座位。我時不時站在廚房門口聽,聽見槐樹下有霞姐和會妹說話的聲音,我就知道她們已經去了。這時候,也不管好座位了,心里就想快點去,好像坐在槐樹那里吃飯,飯就立馬能香似的。
夏收時,老槐樹成了大人小孩的“涼亭”。大人在場里攤上麥子,等大伯套著牲口碾場的時候,其他人都坐在槐樹底下歇著,喝著濃茶,說著話,這時候,槐樹下面也顯得擁擠了。碾上半個小時左右,停了,大人呼啦一下子起來,拿起叉把,在場里起麥,麥子合著麥草堆成一個堆時,他們又回到槐樹下,坐在樹根上歇一歇。
到曬麥子的時候,場里曬了三家的麥,大人就派我們這些小孩去“看守”麥子,老槐樹就成了看麥的“瞭望臺”。坐在槐樹根上,場里的麥子,包括四面的角落,都能納入視線。其實,我們主要就是趕走來偷吃的麻雀、雞娃之類的小不點,除此之外,就是隔一會兒去用木耙攪麥。我和霞姐、會妹打撲克牌,玩捉王八,或者彌竹竿,那時候還不會玩“挖坑”。突然,一眼掃見“敵情”,但沒人動彈,都不愿意去。我們就想了一個好辦法,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就去趕麻雀,下一次,誰再輸了,就去攪麥,當然,三家的麥子一起攪。
老槐樹的好,遠不止這些。槐樹根還是一條通往崖下的“棧道”。因為經年的雨水沖刷,槐樹下部的根一部分在土里,一部分就懸浮在空中,懸浮在空中的根就像藤一樣一直通往崖底,而根的另一端又扎進土里,這樣一來,像藤一樣的根垂著,但很堅實,抓著也不晃。我們像猴一樣,抓著樹根,踩著土坑,不用吹灰之力,三兩下就到了崖底。
崖底,最開始是一大塊平整的菜地,是家家種菜的地方。后來,因為哥哥們成家,家里添了人口,院門口的麥場不夠用,大家就把菜地鏟平來當麥場。從那時開始,這槐樹的“棧道”就派上了用場。尤其快要發暴雨時,母親讓我回去取收麥的袋子或者掃把時,我就從槐樹根爬上來,取了東西,再從槐樹根溜下去,那可節省了不少時間呢!
老槐樹的頂上,則是喜鵲的窩,喜鵲整天叫,聽見喜鵲叫,心里就馬上說:今天有好消息。等到天黑,也沒盼來好消息,為了安慰自己,胡亂找一個理由,充當好消息。就比如,中午飯母親終于不炒紅蘿卜絲絲了,這也算是個好消息。
到了冬天,光禿禿的枝椏上,兩個鳥窩,一出門,就能映入眼簾。寒冷的天,我們都鉆進了熱炕,很少去槐樹那里,它應該很孤單,可我看見鳥窩,心里有了一點安慰,槐樹還有喜鵲做伴呢!
1999年初夏,哥哥把新房蓋在了塬上新莊基地,我們家的老房子退給了村子,房子也拆了,老槐樹也挖了,經過修整,那里變成了一塊田地。當我聽說老槐樹被挖了時,心里失落了好一陣子,就像把一個貴重的寶貝丟了似的。
每次回家,站在塬頂,往下眺望,目光搜索著,老房子在哪里,由此判斷出老槐樹的地方,目光久久地定在那里,思緒就又回到了兒時那美好的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