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下午6多,寶雞市太白縣黃鳳山小學生活老師劉鋒像往常一樣提前到崗,和同事交接完后,開始了他的夜班工作——這也是他42年從教生涯的最后一班崗。

生于1958年3月17日的劉鋒其實已經過了退休年齡,“超期服役了兩周”。近兩年,學校退休教師多,人員緊張,學校領導和他本人不謀而合地想到了一起,于是他就工作到了月底,站好最后一班崗。

對別人來說,2018年3月的最后一個工作日是30日;對劉鋒而言,他的最后一個工作日提前到29日晚間了。黃鳳山小學是一所寄宿制學校,目前有寄宿生320多名。劉鋒和其他幾位生活老師兩班倒,負責寄宿生們的在校生活。學生們6點30分開始晚自習后,劉鋒把男生宿舍大致轉著檢查了一遍。40分鐘后,1—2年級的寄宿生下課回到宿舍,劉鋒開始敦促他們洗漱睡覺,可好動的男生們一會兒你動動我,一會兒我動動你,根本消停不下來,劉鋒時刻操心著他們的安全。“年齡小,玩起來沒輕重,萬一磕了碰了,咱給學校和家長不好交待。”他說,在所有老師心里,學生的安全比天大,容不得半點馬虎。等一二年級的學生全部上床休息后,3—6年級的學生下了晚自習,劉鋒又挨個宿舍交待洗漱的事兒,完了不忘提醒孩子們“不要互相追逐打鬧,注意安全”。

黃鳳山小學副校長閆永強當晚在校值班,他清楚這是劉老師的最后一個班。“當我在熙熙攘攘的宿舍樓上尋找劉老師的身影時,看見他像往常一樣,手握一個弱光手電,挨個到宿舍提醒學生上下床小心,打開窗子透透氣,注意蓋好被子……”閆永強說,每句話說得還是那樣苦口婆心,還是那樣“絮絮叨叨”,但聽起來卻格外溫暖,“學生沒有人知道這是劉老師上的最后一個班,依舊是嬉笑逗鬧,老師一來安安靜靜,老師一走又嘰嘰喳喳。”

閆永強有意加快了腳步,跟上劉鋒一起查宿。期間,閆永強問他有啥感受?他回頭笑了笑,然后彎下身子,一邊擺放學生的鞋子一邊說:“沒有啥,平平常常,站好最后一班崗,就是感覺這往前看時間很慢,但往后看快得很,忽的一下就要退休了。”閆永強又問:“從明早下了班你就退休了,不上班會不習慣吧?”劉鋒停頓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沒說什么。從他的臉上,閆永強能感覺到劉老師對學校、學生和這份工作的不舍。

不舍是難免的。從1976年在村小當民辦教師起,劉鋒在校園的方寸天地里整整工作了40多年。42年前的3月1日,從太白縣高中畢業的劉鋒回到強里川村當起了民辦代課教師,最初在擁有130名學生的初中學校任教數學、物理和化學,幾年后初中撤并,他就繼續在強里川村小學教書,這一教就是18年。1997年,通過轉正招教考試,劉鋒成為一名正式教師,被調到原靖口鄉水蒿川村小學任教,離家30多里山路,他騎著自行車顛簸了4年多。2002年秋季開學前,劉鋒又被調到了同鄉的另一所村小——石溝村小學任教,4年后,因為他老家強里川村小學地理位置偏遠,其他教師不愿意去,上級就把他調回了本村,先后擔任教導主任、校長。2008年,太白縣實行“一鄉一校”建設,強里川小學的師生被撤并到縣城周邊的黃鳳山小學,劉鋒“辭官就教”轉崗成為一名生活老師,當了“娃娃頭”。“當時咱已經是年過五旬的人了,不論是從體力精力還是從教學方法上,都已經不如年輕教師了,所以,當學校著手進行崗位競聘時,我就主動選報了生活教師。”劉鋒說,當老師最重要的是良心,不能誤人子弟。

劉鋒曾自嘲:要是不當生活老師,我還不會捏針縫被子哩。“劉老師的針腳細著呢,不輸我們‘半邊天’。”黃鳳山小學的一位女老師告訴記者,劉鋒老師會縫縫補補的技能人盡皆知,全都是在平時照看學生過程中逼出來的,“有的學生枕套、被套開線了,有的學生衣角、褲縫撕開了,家長都不在身邊,劉老師只能學著使針用線給他們縫補了。”

如今,看著漸漸進入夢鄉的學生,劉鋒笑著感慨“英雄無用武之地了”,退休后,他和老伴的主要職責就是照顧兩歲半的孫子。當了一輩子教師,劉鋒說他最自豪的事就是為社會培養出了許許多多的人才,而最遺憾的事是沒有把家人照顧好,“幾十年間,輾轉多處任教,對自家孩子的學習過問不多,成年后沒有一個理想的歸宿,外出打工。”

“他們那一代人有個共同特點:節儉、勤勞、愛生如子、有責任心。”閆永強說,剛開始參加工作時,劉老師靠每月十幾塊錢的工資養活一大家人,前30年一直在村小,風里雨里,數十年如一日。“學校就是家,學生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他總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呵護著每一名學生。”閆永強說,生活老師的工作很平凡,每天叫學生起床,領他們吃飯,看他們洗碗,晚上督促他們洗腳刷牙,半夜幫他們蓋被子,“一天天、一周周地陪著學生長大,而他們也慢慢變老,直到退休的那一天。”

夜深人靜,盡管已到3月底,但地處秦嶺腹地的太白縣依舊有些冷。劉鋒還沒有去睡,他握著手電筒繼續在樓道巡查,再過八個小時,他將正式“下班”,離開工作了一輩子的校園,離開經常喊他“爺爺”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