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任包村第一書記大半年了,坦誠地說,我最大的收獲不是幫助村上完成了整村脫貧任務,而是越來越強烈地感受到貧困群眾在技術、物質等方面的確需要我的“幫扶”,但在精神和感情上,他們幫扶了我。

或許有些同志跟我相似,剛開始展開幫扶工作時把自己放在“強者”地位,高高在上對貧困群眾指手畫腳。而在多次接觸深入了解后,我有種臉紅的感覺。

我的幫扶對象老李,老李其實并不老,面相顯出與年齡不相稱的老氣。他初中只上了一年就因家境貧困輟學了,成家后人勤快加上腦子活,日子還算過得去。38歲那年媳婦患上了一種怪病——全身癱瘓,多方求醫,錢花了一河灘,外賬欠了一河灘,依然病著,而且越來越重。

第一次到老李家走訪,大門鎖著,他去地里干活了,村干部幫忙打了電話。不一會兒,就看見遠處一個人佝僂著身子拉著架子車過來了,是老李,架子車上坐著他癱瘓的女人。

走進他家,我看著恓惶,趕緊伸手,想幫老李把病人抬到屋里,老李急忙攔住我:“身上全是土,還死沉死沉,你弄不動。我習慣了,我自己來。”

了解了一些基本情況,我就回到了大隊部的宿舍。

晚上,老李拿著兩頁紙來找我。他說:“我不會說話,想說的該說的,都寫到紙上了,你看看?!?/p>

“……十多年了,我一天的生活,早上幫她把衣服穿好,洗臉弄吃的,服藥,安排好她就要做飯,吃過早飯拉上她一塊去地里干活。她一會要方便,一會要挪動,一會要用藥,一會再活動一下,一晌只能干半晌活。中午回來趕快做飯,吃完收拾好,下地干活不停,天黑回到家吃點零食。洗腳,早早休息。晚上也不得安寧,給她翻身五六次。她的病一變天就抽得全身疼,拉去看醫生得好幾天。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我覺得很累,很沉重,現在一變天我也腰疼脖子疼……”

抬頭,我鼻子發酸,眼圈紅紅的。老李這哪里是過日子,“煎熬”充其量不過如此吧。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即使鐵打的漢子,又能撐多久?

“不容易啊,老李。不容易,真不容易!”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詞能安慰他。在我身邊,真的還不曾遇到過如此艱辛討生活的人,我真的不敢想象。

他吸了口煙,眼圈也紅紅的:“也沒啥辦法,誰叫咱遇上了?攤在咱身上的,咱就不能撂挑子。苦都不要緊,我能受。這日子得往前推,娃娃還指望咱哩?!崩侠钫f到這里停住了,欲言又止,滿臉不好意思。我說,你有啥事就說,我就是來幫你的,沒啥不好意思的。他又繼續開了口,“我現在身體還可以,能不能給我申請點貸款,我想務弄上兩個冬棗大棚。再就是娃學習好,在渭南上高中,你看能不能有啥政策給娃點支持……”

在局領導的關心下,渭南高級中學給孩子免去了所有費用,每月還給300元生活補助,老李孩子上學的問題得到了妥善解決。貸款呢,也按程序在申報,老李臉上愁容終于少了。

我也和老李成了朋友,經常去他家,看著他有條不紊地伺候著癱瘓的媳婦,做飯,收拾家里。

我有時問:老李,這樣苦值不值?

老李說:“看別人有節假日、禮拜天、散心的時候,也抱怨過,但自家的日子還得自家好好過,也就沒想法了。”

人常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似乎夫妻即使緣淺情淡也不會被指責。而我的幫扶對象老李,卻十多年如一日,不離不棄。每每想起,總感覺是在看電視劇,一部最接地氣,最能看出人心冷暖,最能給觀眾以正能量的電視?。?/p>

扶貧路上,我遇到了很多不同的“老李”,給我逐漸“貧困”的心靈注入了一股股清泉。有時我常深思:我、我們,或許才是應該被幫扶的“貧困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