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的班主任
作者:陜西省西安市臨潼區化工院中學 張小龍
發布時間:2016-09-22 10:37:33 來源:陜西教育報刊社
編者按:
你,你身邊的同事、朋友,亦或你的班主任,只要在學校擔任過班主任工作,只要夠優秀,在你的記憶里夠深刻,我們就在這里聆聽你的心聲,感悟你的動人故事。從本期開始,我們將陸續推出最美班主任系列報道,旨在全面展示我省中小學優秀班主任的風采,大力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崇尚師德、傳承師愛,全面推進師德建設。我們心中最美的人呀,我們要為您高唱,我們要為您贊揚……
張小龍,男,54歲,中學高級教師,現任教于西安市臨潼區化工院中學。1962年7月1日出生于陜西省商洛市區, 1981年7月畢業于商洛師范丹鳳分校,35年來一直奮戰在教學第一線,從事中學語文教學工作,長期擔任班主任、語文教研組長。曾先后獲得商洛市商州區“教壇十杰”,優秀黨員,西安市臨潼區高中名師等榮譽稱號。
跨進了商洛師范丹鳳分校79級一班的教室,首先看到的是,講臺上站著一位穿著一身有點破舊的灰色中山裝、留著寸發、有點瘦小的黑臉“雷神”——雷文斌,他正用犀利的目光掃描我們每一位進教室的新生。
坐在座位上,看著他那冷冰冰的黑面孔,聽著他那冷冰冰的班級管理制度,我整個人也似乎從頭頂冷到了腳跟。唉!多想復習一年明年考大學,可父親卻逼著我今年先試一試,結果一試就把我試進了這鬼地方,又遇上了這樣一個班主任。
開學好長一段時間我的心情都不好,可我卻從未敢掉以輕心。因為我怕“雷神”,怕他那毫不留情的訓斥讓我在來自四面八方的同學們面前下不了臺。
我清楚地記得第一次班會上“雷神”給我們訓話的主要內容:
“別以為你們考上學了就萬事大吉了,短短的兩年你們就要出去教書育人,為人師表了,看看你們的入學成績,再看看一些人吊兒郎當的樣,剛一來就想請假!傳統學堂請假的理由除了病就只有婚喪大事,你想找個理由‘逃學’,告訴你們,沒門!乖乖給我呆在學校里學習。悶學!”
第二次班會評定助學金,除伙食費外,平均每人每月兩元的助學金,但不能平均分配,原則是先自己申請,一二三元三個等級,再由班主任審核,學校批準。其他班里愣是沒人報一元的等級,而報三元的倒不少,班主任很無奈。而“雷神”走進教室,宣布完政策后說:“學習,紀律,各項活動,我希望大家拼命朝前爭,但個人利益,盡量別爭。你們的檔案我都看過,可以說沒有富裕的家庭,兩塊錢對誰來說都很需要,但我們要多想想其他人的困難,更重要的是,一個人,窮點不可怕,怕的是窮得沒了自尊、甚至沒了志氣,瞎子見錢眼睜開,啞巴見錢喊起來,跛子見錢跳起來,那就把人活得太沒彩了!”
好些同學憤憤然,說雷老師說話太難聽,太傷人自尊。可最后,我們班卻是學校唯一報一元等級遠遠超過報三元等級的。后來,我們從其他老師那里知道,上級每年撥給學校的救濟款項,按政策是個人申請,民主評議,學校審批,可雷老師明明非常困難,他卻始終不申請,甚至領導動員他也不申請。大家也便原諒了他說話的難聽。
我第一次走進雷老師的房子(宿辦合一的地方)是在開學一個月后。那時父親想把工作轉回老家咸陽,怕我畢業后被留在商洛,就讓我和學校聯系看能否把我的學籍轉到乾縣師范。我很有些神往,希望能逃離“雷神”,但卻無從著手。在雷老師房子外轉了幾圈,終于鼓足了勇氣怯怯弱弱地喊了一聲:“報告!”
“進來!”聲音并不嚴厲。
我推開房門,雷老師從里間迎了出來,滿臉笑意:“哦——是小龍,里邊來里邊來,床邊坐。”好像迎接老朋友拜訪,我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坐啊!有啥事坐下慢慢說。”他房間里只有一把藤椅,看來我要不站著,就只能坐在床沿上了。
“開學一個月了,習慣了嗎?多大了?想家不?”
“我初中就住校了,習慣,十七了,也不想家了。”
“哦,那就好,那就能一門心思學習了。今天找我有啥事?”
我說了想轉學的事,雷老師一下子認真了起來。他告訴我這轉學不像中小學,這邊開個轉學證那邊學校接收就行,我的學籍省上有備案,跨地區轉學要涉及三方。“你父親雖然有工作,但你也是農村出身,農民戶口,考上個學不容易,能轉到乾縣師范固然是好事,但一定要慎重,先讓你父親問問省上的政策。那兩方都沒問題了,這邊的事我幫你辦,那樣穩妥些,也不會產生不必要的影響。你先好好念你的書,別著急。”
這種設身處地的關懷一下子讓我心里熱乎乎的。特別是他的態度,一改講臺上的冷峻嚴肅甚至居高臨下,和藹、熱情、隨和,讓我在那個敏感的年齡段里,感受到一種被長者當朋友一般平等相待的尊嚴。轉學的事到底作罷了,雖然主要是因為父親的調動擱淺,但與我改變了對雷老師的看法,很愿意做他的學生也不無關系。
大家逐漸發現,原來雷老師人挺好的,課堂上,他是嚴師,走下課堂,沒一點架子。三十五六的年紀,外形上起碼五十歲,但心態依然二十歲。慢慢地,在班長的帶領下,班上的一些同學(包括我)課外沒事了就找雷老師聊聊天、抬抬杠,有意無意接受著雷老師正直誠實、不慕權勢、積極向上、嚴以律己品質的熏陶和感染。
雖然我們在教室里依然不敢亂說亂動,但在雷老師房子里卻敢無法無天。春雨霏霏十幾日,好多好動貪玩的同學衣服弄泥了,洗了沒處晾。宿舍已經被濕衣服掛得能演地道戰了。
“走,雷老師房子。”
一群同學立馬一擁而至,可雷老師房子里外間已經掛滿了。
“嗬,這哪行!我都不敢睡覺了,你們的臭褲子都掛到我頭頂上了。”雷老師著急了。
兩年間,雷老師給我留下了太多難以忘懷的事,他既像一個嚴父,約束、督促、引導著我們;又像一位慈母,關心、愛護、甚至庇護著我們;更像一位兄長,和我們情投意合、肝膽相照。畢業后,我卻很少去看望他,只有第一個春節,我跟著老班長和幾個同學去他家專門拜了一次年。再以后幾乎沒有專門了,只有順道。第五次也是我最后一次順道看他已是畢業22年后的2003年,他已臨近退休了,還在當年的學校,不過當年的中師已經變成繼續教育的學校了,不受重視了,和他共事過的那些老師們,沒退休的,也去了更好的單位,留下來的幾個也都有了一官半職,只有他還和當年一樣——普通教師一個,而且患了股骨頭壞死,一條腿瘸了。可他精神依舊,心態依舊。
多少年來,去看他的同學,都受他影響,像他那樣去工作、去生活、去做人,成為骨干教師,把全部心血灑給學生,三尺講臺終老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