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柞水中學位居山村小鎮,淳樸的工農子弟成為學校生源的主體。我從走上教師崗位至今,已與他們相處整整32個年頭。32年來,我在教與學的天地里摸爬滾打,體驗著喜樂艱辛,說不出什么深刻感受,只是覺得老師這個職業貌似平凡,天天上課、改作業,瑣碎而枯燥,但要真正做好其實并不容易。如果用更高的師德標準來衡量,做一個忠誠使命、無私奉獻、教書育人的好老師特別不容易,的確需要用一生的時間和情感去追求、去踐行。

人常說,為人師表。這么簡單的一個詞,卻道盡了做老師的真正內涵。為人師者,首先要有師德,然后才能以身立教,就像俄國著名教育家烏申斯基說的:“教師的人格,就是教育工作的一切。”從教以來,我堅持從一點一滴的小事做起,努力提升自己的人格魅力。每天總是最早到校最后離開,從沒有遲到早退過。有時候因公出差或參加社會活動,落下的課總是抽空給學生補上。地上有紙屑,彎腰拾起來,遇到煩心事,絕不把情緒帶到課堂上。從教32年來,初中、高中,送走一屆,迎來一批,教材教了一遍又一遍,重點、要點早已爛熟于胸,但我仍然堅持每課必備,絕不馬虎,每學期學校和教育局檢查教案,我都是優等。即便因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我也沒拉下學生一節課。我從不訓斥、體罰學生,但學生卻從心底里“怕”我、“怵”我,凡我上課,學生都不敢在下面做小動作。原任老校長楊耀峰曾對老師們說:“想不到一個瘦瘦纖纖的小女娃,威勢這么大,竟把一幫調皮搗蛋的大孩子治得服服帖帖。”所謂“師道尊嚴”不是別人贈予的,恰恰是老師自己爭取的。要想得到別人的敬重,自己必先莊重,教師自身莊重了,誰也不敢心存褻慢。

我從小在農村長大,上世紀70年代末上大學又正值困難時期,所以和大多數同齡人一樣,長期營養不良,身體素質較差。剛參加工作時充滿激情和雄心,總想干出點名堂,常常泡在班里深夜才回家,久而久之,身體就有些吃不消了,一年內竟有三四次暈倒在講臺上。我沒有因勞生怨,而是從自身找原因,通過體檢發現得了血小板減少癥,就下決心鍛煉,每天早上5點多起床,跑步10公里,不管春夏秋冬刮風下雨,從未間斷,這樣堅持了近30年,我現在很少感冒,也很少吃藥打針,教學中始終精力充沛。當今社會,誘惑很多,90年代,我沒有跟風“下海”淘金,后來也沒有圖工作輕松而“跳槽”改行,曾經多次婉拒外校的高薪聘請。前年,教育局調我到縣督導室工作,我放不下正面臨高考的學生,又申請調回學校。業余時間,一不玩牌,二不跳舞,現代時尚的東西幾乎與我絕緣。說老實話,不是不會,而是不愿。當老師,追求身外東西多了,對事業的責任和激情就會減少。丈夫戲稱我是“當代極品”,同事揶揄我為“史前動物”, 社會上一些人更是充滿猜疑與不屑。我不管別人怎么看怎么說,我就是那種把教書當生活的人,骨子里就比較喜歡當老師。

老師教書育人,既要做學生學業上的“良師”,又要做他們人生道路上的“益友”。師愛是教師職業道德的核心。多年來,我堅持“先有父母心,后做教書人”,盡己所能資助和關愛那些經濟上貧困和思想上貧乏的學生,經常采取引導、誘導、指導、輔導的方法,教給學生終身受益的東西和生活的智慧。來自農村的貧困生程光華同學,家境貧寒,學習基礎差,多次萌生退學念頭,我除了耐心說服教育外,還利用課余時間為其補課,高考期間,為了保證其有更多的時間復習,又主動承擔了為這個農村孩子做飯的任務。最后,程光華順利考上大學,現已成為寧波某大學副教授。齊承竺同學的父親下崗后,我幫助其順利完成學業,他現已是留學美國的博士。陳吉林和陳昌明、陳昌浩父子三人先后都在我的班上就讀,現在父子三人均已學有所成。劉會勇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中雙雙去世,天塌下來的孩子一度產生悲觀厭世情緒,我就一刻不停地把他跟住,開導他、鼓勵他,后來,這個學生考上了西北大學,逢寒暑假都會專程回來看我……30多年來,我除了每年給貧困生捐錢捐物外,還多次到縣上和民政部門為他們爭取被褥和補助,挽救了許多即將輟學的學生,為他們鋪就了一條健康成長的道路。

現在的學生不像80年代初期的學生那樣單純,一般都不會主動跟老師說自己思想上的問題,我通常會根據他們的特點,從學生的特長、愛好、興趣等方面著手,像中醫“望聞問切”那樣,走進學生的內心世界。細心“望”其情,耐心“聞”其聲,悉心“問”其惑,用心“切”其脈,竭盡全力地教好每一名學生。我出生在一個教育世家,父母都是從事教育工作多年的中小學教師。在父母的熏陶下,我立志做一個“人皆堯舜”的鄉土教育家。從教32年來,每每看到學生對自己的依賴和眷戀,每每看到家長們充滿信任和感激的目光,我都會暗暗下定決心:我要把溫暖與關懷送給每一個學生,無論他們智力高低、長相美丑、脾氣溫躁、成績優劣、家境貧富,我都要一樣地關愛、一樣地勸勉、一樣地教導。在平時的教學中我更注重對中下生的關愛,一般來說,優秀生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學習方法,而中下生問題多數出在毅力、習慣、信心等情商方面,可塑性和進步空間更大。我就通過挫折教育、榜樣教育、好生帶學困生的辦法來挖掘他們的潛力,使整個班的學生共同進步。

贈人玫瑰,手留余香。在付出愛心的同時,我也收獲著快樂和感動。80年代,天南地北的學生喜歡用寫信的方式表達感謝和祝福,至今,我已攢了滿滿一紙箱這樣的信函。一次,幾個老師圍坐在一起分享這些充滿愛意的文字,哭得一塌糊涂;90年代,學生雪片似的寄來賀卡,還寄來一張張折疊精美的留言紙,使我成為家里最幸福、最開心的人;近幾年,每逢節假日,學生除了發短信,更多的是用一些個性化的方式表達師生之誼。一位名叫韓廷旭的學生把贈言刻在一塊水晶上:“張老師,世界上有一種情,超越了親情、友情,那就是老師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之情,對我細心教育之情。我衷心祝福您:工作順利,永遠健康!”一個學習不是很好的女生幾次給我寫信表達歉意,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她寫信時的用詞造句,比如形容廣州女孩的穿戴,她說人家穿衣戴帽“很不日常”。就是這個特別的女生,今年教師節突然從遙遠的廣州給我寄來一只貴重的“水宜生”茶杯,說:“老師,我永遠記著您說過的那句話:只要喜歡它,就能學好它。您上課很賣力,常常口干舌燥,臉上、身上到處都是粉筆末子。送您一只潔水杯,上課時記得潤潤自己的喉嚨喲。”30多年來,我的第一支玫瑰花是學生送的,我的第一個評教先進是學生打分聯評的,我作為全縣第一個晉升為特級教師的女教師,我的榮譽是學生優異成績獲得的。有生如此,夫復何求!老師的一生,艱辛也罷,付出也罷,難道不都是為了桃李芬芳滿天下嗎?

一個學生的人生軌跡,往往就是在老師的百分之百的努力中得以改變的。所以說,當老師的最怕誤人子弟。

教過數學的人都知道,數學難教,既有包羅萬象的公式、圖形,又有豐富的數學思想、方法,作為一個數學老師,必須嚼爛吃透、爛熟于胸,方能化繁為簡,深入淺出。我深深懂得這一點,32年來,我擔任過18年班主任,15屆高三,從高一到高三,教了已經六七個循環。無論知識掌握得多么純熟,教學經驗多么豐富,我一刻也不肯放松自己。每次上課前,我都要認真備課,反復提煉,不斷將最新的教學內容、自己的研究成果引入課堂,在潛心研究新課標的同時,每年我都認真分析各省市高考題。即使在教育局工作的半年中,我也是抽空就做習題,不管是不是我的學生遇到什么難題趕來問我,我都讓他們“滿意而歸”。在多年教書育人的實踐中,我深深體會到,教師不光要用蠟炬照亮別人,還要想方設法做一個有智慧、有見識、會教書的好老師,授人以漁,在學生心中播下技能和方法的火種。為此,我根據不同學生的知識結構和認知心理,總結出一套快節奏、知情意、立體化的課堂教學模式。理念上把“育分”與“育人”、“知性”與“德性”有機結合,方法上把每個學生都當成最活躍的生命體,而不是簡單的知識“容器”,從身邊生活當中汲取教學資源,用時代活水來澆灌、啟發、完善學生的思維方式,大大增強了教學感染力。為了補齊教育理論這個“短板”,我專門把家里餐廳辟為書屋,每月列出書單,有空就學習、充實自己。結合教學,我撰寫了大量論文,在《中國教育之窗》、《中國基礎教育研究》等中文核心期刊上公開發表,并多次獲獎。

去年,為了能讓年輕教師得到鍛煉,經過我的再三請求,校長終于同意我辭去教研組長、備課組長的職務,但仍然讓我負責高三。有的老師開玩笑說:“張老師,像你一樣的老教師,都內退下來帶孫子了,只有你還在上課!”對此,我常報以一笑:教書育人,這原本就是老師的職責啊!

除了當老師,我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從2003年開始,分別擔任陜西省九屆和商洛市一、二、三屆政協委員。利用課余時間、假期,我到農村、企業、學校去傾聽群眾呼聲,撰寫提案向各級政府和教育部門建言獻策,至今已有10余件有關教育的提案和建議被省、市、縣有關部門采納。利用這一身份,我還自動參與學校周邊的網吧治理和關愛農村留守兒童教育活動,盡一點社會責任。

當今社會,就像一位大學教授說的,地球變暖了,人心都變冷了,德育環境已經成了世界性難題。作為一名普通的基層老師,我無法改變大氣候,但我可以營造小氣候,就像農村的大棚蔬菜那樣,外面天寒地凍,里面溫暖如春。為一個人、一個家庭甚或一所學校營造一個優良的小環境,讓每一個學生都能健康成長、盡快成才。

早在兩千多年前,孔子就提出了只有十二個字的教育大綱:“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這也是做“好老師”的四條標準。按我的理解,“道”就是追求理想,讓生命在教育這個“精神特區”中閃光;“德”就是立德樹人,用自身的師德影響引導學生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仁” 就是以愛為核心的師德靈魂,愛生、愛校、愛教育,為教育事業奉獻自己的所有力量;“藝”就是教育教學應具備的本領和技能,引領學生從無知走向有知,從膚淺走向深刻。我知道,踐行這些標準很難很難,但無論多難,我都要“守”住這片“圣土”,用平凡的付出書寫我對教育事業的熱愛與忠誠。

(作者系陜西省師德標兵、柞水中學特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