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紫色》獨特的書信體成長敘事方式
作者:商洛學院外語系 陜西商洛 馮麗君
發布時間:2012-09-21 09:00:55 來源:陜西教育報刊社
[摘 要] 《紫色》具有成長小說的基本特征,是一部典型的黑人女性成長小說。但不同于美國傳統的成長小說《紫色》采用書信體的成長敘事方式,這種敘事方式使小說具有了第一人稱敘事和自傳體的特征,同時使敘述真實可信,引起讀者的共鳴,并賦予黑人女孩西麗話語權, 成功地再現了其從無知到成熟轉變的心路歷程。
[關鍵詞] 《紫色》;成長小說;書信體
基金項目:陜西省教育廳科研基金項目(l2JK0263)商洛學院科研基金項目(09SKY025)
中圖分類號:I044
當代美國著名黑人女作家艾麗斯·沃克的代表作《紫色》,講述了一位深受種族和父權壓迫的黑人女孩西麗在女性同胞的幫助下逐漸經歷從無知到成熟的成長過程。小說具有成長主人公、成長主題、成長模式、成長領路人等成長小說的基本特征,是一部典型的成長小說[1]。但是,美國傳統的成長小說大都采用第一人稱的成長敘事方式,如詹姆士·喬伊斯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馬克吐溫的《哈克·貝利芬歷險記》、塞林格的《麥田的守望者》等等,《紫色》則運用了書信體的成長敘事方式。這種書信體敘事對體現《紫色》的成長主題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盡管文學界對《紫色》的評論褒貶不一,特別是其關于性、同性戀的描寫和對黑人男性陰暗面的揭露受到很多評論家的攻擊[2][3]。該小說在1984年曾被奧克蘭及加利福尼亞州的部分中學列為禁書。但是,《紫色》的書信體敘事方式卻受到評論家的一致好評:梅·亨德森(Mae G. Henderson)稱贊“《紫色》顛覆了統治書信體小說的文學傳統的歐洲男性密碼,作者艾麗斯·沃克通過成功地運用書信體這種由男性創造并統治的敘事方式確定了她在文學界的權威”[4];《紐約時報》書評的著名編輯評論家梅爾·佤肯(Mel. Watkina)在其評論文章《寫給上帝的信》里也高度評價了《紫色》的書信體形式[5]。國內學者也有研究其書信體敘事策略的,但很少有學者從成長小說的角度,把書信體作為成長小說敘事策略來研究,本論文擬在國內外學者研究的基礎上,研究《紫色》采用書信體作為成長敘事方式的獨特性以及其對表現《紫色》成長主題的重要作用。
第一人稱成長敘事
成長小說是以敘述人物成長過程為主題的小說,人物的成長不僅是生理上的成長,更重要的是心理上從無知走向成熟的過程,也就是說成長主人公要經歷心理上或思想上的根本性轉變。在內容上,成長小說 “一方面繼承了傳統小說對社會問題的關注,探討年輕人如何與社會磨合,探討特定的社會文化是如何塑造它的年輕一代等問題。另一方面,成長小說又發揚了現代小說對心理現實的關注,表現年輕人成長的復雜歷程和對自我的不斷超越”[6]。因此,成長小說是傳統小說與現代小說相結合的產物:既具有傳統小說以教育為目的的特性,又具有現代小說對心理關注的特性。
成長小說的內容特征決定了其特定的成長敘事方式:第一人稱敘事。第一人稱敘事能使“敘述者與人物合一,使讀者如聽當事人侃侃而談,內容均為敘述者的親見、親聞、親感,故鮮明生動,真切感人”[6]。成長小說采用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讓成長主人公自己來敘述自己成長過程和成長經歷,不僅能增強故事的真實性,并且能夠真實地再現主人公心理成長變化的過程。芮渝萍教授在《美國成長小說研究》里將成長小說采用第一人稱敘事的優點歸結如下:第一,能夠較好地反映年輕的敘述者通過敘事來構建自我的需求;第二,主人公用自己的話語塑造自我形象;第三,第一人稱敘事具有一定的真實性,易于贏得讀者的同情和理解;第四,讀者可以較直接地跟蹤主人公自我身份的構建過程,跟蹤敘述者的思想矛盾、迷茫、困惑和性格發展的心路歷程[6]。
書信體成長敘事
書信體敘事是指用書信的形式進行創作的文學作品。書信體是一種古老的敘事方式。在西方文學史上很早就有書信體作品的出現,但直到十七世紀末和十八世紀,書信體小說才發展到其鼎盛時期,其后隨著第三人稱敘事的出現,書信體小說逐漸失去了其在文學敘事上的地位[7]。最具代表性的書信體小說是十八世紀英國的理查遜的《帕梅拉》、 德國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和盧梭的《新愛洛綺絲》,這幾部小說同時也是成長小說的代表作。可見,書信體作為成長小說的一種敘事手段在十八世紀就早已被廣泛應用。只是后來隨著敘事文學的發展,書信體不再是成長小說唯一的敘事手段,只是作為成長敘事的一種方式。書信體作為成長敘事的一個重要方式具有如下優點:
首先,書信體小說具有成長小說第一人稱敘事的特征。書信體的敘事者是寫信人,一般是寫信人向收信人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歷和感受,因此,書信體小說總是以第一人稱“我”的視角來敘述故事,塑造形象,寫人敘事都以“我”的親身經歷,親眼所見展開,因此,書信體具有成長小說的第一人稱敘事的特征。
其次,書信體敘事能夠深刻再現人物心理成長變化的過程。在敘事學上,書信體敘事也是一種再現人物心理的內視角敘事。內視角敘事從小說中主要人物的視角出發,使用人物正在經歷事件時的眼光[8]。這種敘事方式能夠使敘事者呈現自我意識、自我心理的變化過程,揭示敘事者隱秘的內心世界和豐富的思想感情,讓讀者貼近角色,產生共鳴和同情。前面分析可知,成長小說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其對成長主人公心理發展變化的關注,而書信體敘事從一開始就和探索人物的心理和意識相聯系[9]。因此,書信體敘事能夠更好地探索成長主人公的心理變化。
最后,書信體具有隱私性,能迎合讀者的窺視心理,吸引讀者。書信一般是寫信人和收信人進行思想感情交流的手段,書信的內容是個人的隱私,一般是不允許第三者閱讀的。而我們大多數人都有一顆好奇心,喜歡偷看別人的隱私。書信的這種隱私性正好迎合了讀者的好奇心,從而吸引讀者。
書信體對表現《紫色》成長主題的作用
艾麗斯·沃克的《紫色》是二十世紀書信體小說的代表作。同時,作為一部成長小說,《紫色》采用書信體的敘事方式對體現其成長主題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1. 使敘事真實可信
采用書信體的敘事形式,《紫色》的女主人公西麗把自己的親身經歷、親眼所見,通過寫信的形式,呈現給讀者,清晰地再現其成長的心路歷程,讓讀者能夠直接地跟蹤其成長的過程和經歷。
美國現代成長小說大都采用第一人稱的敘事方式,其弱點是敘述主觀性較強。成長小說中的青少年成長主人公作為成長敘事者,其認識事物的主觀性和局限性使敘事常常變的不可靠。而書信體敘事者的可信度更多取決于寫信人和收信人之間的關系。《紫色》中成長主人公西麗的信是寫給上帝和她妹妹耐蒂的。在小說的開始,繼父強奸了西麗,并警告她除了上帝誰也不許告訴[10]。因此,在西麗的眼里,上帝是她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同時,上帝也是唯一愿意傾聽她的傾訴和唯一能幫助她的人。因此,西麗寫給上帝的信就是她內心真誠地傾訴和懺悔,不會有半點虛假。而耐蒂是西麗唯一的親妹妹,為了逃脫男人的魔掌,耐蒂離家出走后杳無音信。當西麗發現某某先生藏了多年的耐蒂寫給她的信,得知耐蒂還活著的時候,西麗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告訴耐蒂她的真實處境和感受,因此,西麗寫給耐蒂的信其敘述也是真實可信的。盡管西麗是一個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黑人女孩,她寫的信中充滿了語法錯誤,但是,讀者信任她,理解她,同情她。她的信就像是歷史文件一樣記錄了以西麗為代表的黑人女孩的悲慘遭遇和艱辛的成長過程。
2.賦予黑人女孩西麗以話語權
書信體是由一封封書信構成的小說,信的語言是寫信人自己的語言,而非作者或其他敘述者的語言。《紫色》的寫信人是黑人女孩西麗,她所使用的語言是南方鄉村黑人方言和口語。小說的開始西麗是一位膽小無知的黑人女孩,被繼父強奸多次,并懷孕兩次,生下的孩子,西麗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被繼父抱走賣掉了。遭受如此巨大的痛苦,西麗卻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幫助她,甚至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向之傾訴自己的痛苦。繼父警告她除了上帝不許告訴任何人,盡管西麗并不完全相信上帝將會幫助她,也不期望能收到上帝的回信(西麗寫給上帝的信大都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但是,給上帝寫信給了西麗一個發泄內心痛苦的出口,同時賦予無知的黑人女孩西麗話語權,使她能夠用自己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而不受作者的干擾。艾麗斯·沃克也認為如果讓西麗的壓迫者來講述西麗的故事,那就相當于否認西麗的存在。壓制西麗的聲音將會扼殺西麗和像西麗一樣受壓迫的黑人女性[11]。在當時男權主義和種族主義盛行時期,像西麗這樣深受種族主義和性別主義雙重壓迫的黑人女孩根本沒有說話的權利和自由,只有通過書信體的形式才能賦予西麗話語權,使她能夠用自己的語言記錄其從受壓迫到逐漸覺醒、反抗、最后取得勝利的成長過程[12]。
3.真實再現了成長主人公心理成長過程
成長小說關注主人公心理的成長變化,而書信體正是反映人物心理變化的重要敘事方式。《紫色》通過書信體的形式使其主人公西麗用自己的語言真實地記錄了其心理成長過程。盡管西麗寫給上帝的信從來沒有得到回信,就像是在寫日記,但是,西麗仍堅持用心去寫。這些信就像是西麗的另一個自我。寫信是西麗外在的自我和內在的自我交流的方式。寫信也給西麗一個反思自我、獲得意識、重新構建自我的機會。從西麗寫信的語言上,讀者也可以看到西麗的成長:小說的開始西麗多用一些不符合語法規范的短句子,很少有反思的語句,但隨著故事的發展,西麗的語言變得越來越復雜和標準,反思的話語也多了起來,這代表著西麗思想的逐漸發展和成熟。
成長小說因具有明顯的教育特性,曾被我國文學界譯為教育小說。《紫色》作為一部成長小說, 塑造了一位典型的黑人女性形象,追述了其獲得獨立和心理成熟的過程,為受壓迫的黑人女性樹立了學習的榜樣,因此具有很深刻的教育意義[13]。而書信體敘事是一種傳統的具有明顯教育性質的敘事形式。因此,沃克采用書信體作為《紫色》的敘事方式更能深刻地體現這部成長小說的教育主題意義。
結 論
十八世紀英國和德國的成長小說代表作多是采用書信體作為成長的敘事方式,而在二十世紀美國文學中,第一人稱敘事已經成為了成長敘事的主要方式。《紫色》作為美國二十世紀末的一部成長小說,由于其成長主人公是一位受壓迫的黑人女孩的獨特性,而采取了書信體的成長敘事方式,這種書信體的成長敘事方式不但沒有使《紫色》的敘事顯得陳舊,反而給小說的敘事增添了其他敘事方式難以實現的效果:即書信體敘事不僅使小說具有了傳統美國成長小說第一人稱敘事的特征,而且克服了第一人稱敘事的缺點,使小說的敘事更加可信感人,更易引起讀者的心靈共鳴;同時,書信體敘事賦予了黑人女孩西麗以話語權,使其成功地實現了從無知到成熟的心理轉變,成長為堅強的黑人女性,凸顯了成長教育這一主題意義。
由此可見,書信體敘事方式雖歷經百年,卻依然具有濃厚的敘事魅力,特別是作為成長小說的敘事方式,更是具有其獨特的敘事優勢。《紫色》的書信體敘事既是對傳統成長小說敘事方式的繼承,又是對美國成長小說敘事方式的進一步發展。相信對《紫色》書信體敘事方式的分析,將會對讀者欣賞這部小說以及研究成長小說和書信體敘事方式起到一定的作用。
參考文獻:
[1]馮麗君.《紫色》:一部黑人女性的成長小說[J].商洛學院學報,2011(1): 5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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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Watkina, Mel. “Some Letters Went to God,” New York Time Book Review. July 25, 198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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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Watkina, Mel. “Some Letters Went to God,” New York Time Book Review. July 25, 198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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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ristian, Barbara. “The Black Woman Artist as Wayward,” Modern Critical Views: Alice Walker. Ed. Harold Bloom. New York: Chelsea House Publishers, 1989: 52.
[13]Katz, Tamar. “‘Show Me How to Do Like You’:Didacticism and Epistolary Form in The Color Purple,” Modern Critical Views: Alice Walker. Ed. Harold Bloom. New York: Chelsea House Publishers, 1989:185-193:18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