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姜文的電影《太陽照常升起》改編自蘇州作家葉彌的小說《天鵝絨》,從小說到電影卻已經有了翻天覆的變化。姜文實質是把小說的基本線索采用了視覺上的唯美化處理,模糊時空消解真實性,創造出具有自己獨立表達性的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

[關鍵詞] 唯美化 消解真實

唯美化處理

1.隱喻意象的運用

在葉彌的小說《天鵝絨》中,悲劇是這樣發生的:進了村,她上了一趟茅廁,把肉拴在茅廁外面的木棍上,她出來的時候,肉不見了,但是她這個人還在。這個人從此就負載著一個沉重的任務,她要為失去的兩斤肉喊冤。她不上工,不下灶,幾乎不吃不喝,每天站在她家里的屋門口,臟話連篇罵,罵誰偷了她的豬肉。村里的女人一股勁地勸,告訴她,誰都相信她是買過肉的,也許那塊肉被餓狗拖跑了。她轉而罵狗,聽上去就像在罵人,比直接罵人還難聽。這回沒有女人去勸了,因為種種跡象已表明:她病了。在姜文的電影中對此有以下的唯美化處理:(1)兩斤肉不見了——雙精致的繡花魚鞋被一只艷麗的長尾巴鸚鵡叼走。(2)木棍——陽光里一棵綠色的大樹的枝椏。(3)村里——村外爽朗的藍天,紅色的土地,清朗的勁風共同營造出的一個純凈,安寧,遼遠的所在。(4)女人不吃不喝,不上工,不下灶,變瘋了天天罵人——上樹,刨坑,摔東西,蓋白色鵝暖石宮殿。

魚在中國古代就是一個重要的圖騰。在母系社會里,魚常繪制在彩陶等器皿之上,作為紋飾,是生殖崇拜的產物。經過漫長時間的積淀,魚隱含著性的含義,生活里就有“魚水之歡”的說法。而鞋子也和性有關,魚鞋就彰顯著性的隱喻。

鸚鵡是一種特別的鳥類,它的特征就是會模仿人類的語言。然而鸚鵡永遠也不知道它說出的話是什么含義,鸚鵡只是了解它的主人,并且有能力去迎合主人的心理來獲得自己想要的待遇,鸚鵡有虛情假意之嫌。“丟肉”這個事件在姜文那里成為了一只色彩明麗的長尾巴鸚鵡在天空中飛翔,它叼走了掛在樹枝上面的那雙精致的魚鞋。這個設計不僅有著華麗的外表和深層的隱喻,而且在整個故事的構筑中也非常重要。導演姜文對于這個細節的唯美化處理就注重了動作化、視覺化、藝術化,木棍變成了清風中充滿生命力的一棵大樹的枝椏,賦予其生命的活力,村子顯得那么純凈、安詳、美麗,以藝術的手法超越了小說中的那個具體的村莊,他又將小說里這個平常普通的“丟肉”變瘋罵人的文字故事,幻化成了一個充滿色彩、想象力和美感的藝術空間。

2.唯美場景的營造

在葉彌的小說中有這樣的一小段:李楊氏瘋罵了許多年,恰巧在唐雨林一家來的這一天清醒過來。她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少時候,趕緊梳了頭,洗個澡,穿上鞋子,急急忙忙跳河了。在姜文的電影中“急急忙忙跳河了”這句話延展為一段給觀眾印象極其深刻的美麗畫面:精致的魚鞋,瘋媽的衣服和褲子依次“人形”排列在靜靜的水面,伴著印尼民歌《美麗的索羅河》的優美旋律,依著水流的微微起伏,緩緩飄向遠方。導演姜文根據影像的特征夸張,美化了這個帶有個人悲劇性命運的動作,并且使之帶有了明顯的抒情效果,從這里看得出姜文對于視覺效果的追求和超級的想象力。

消解真實性

在《太陽照常升起》這部電影中姜文根本沒有去追求真實,反而一直在模糊時空和消解真實性。隨著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時間”、“空間”、“事件”、“原委”都成為了他完成飛翔的元素,表達著他內心深處對于人性、人生的獨特理解。

1.典型時代標志模糊時空

《太陽照常升起》這部電影中的時間錯綜跳躍,并運用具有可辨識的帶有時代烙印的對白或事件來模糊時空。筆者理解導演姜文是在告訴觀眾,我想講的是我人生記憶里真實的事情,不是哪年,哪個人生階段具體的事情,而遵循的是姜文的記憶、感受與認知的真實,是他對于人性欲望極致狀態的藝術表現和對于人生荒誕無常的影像表達:

(1)記工分是大生產時代才有的說法。

(2)白口罩的時髦打扮是2003年“非典”期間的標志性特征。

(3)“祖國”和“建設邊疆”指代的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時代。

(4)抓流氓,寫檢查和緊張的氣氛是文革期間才有的荒誕。

這些典型事件和典型對白對于當下的觀眾有著混淆時空的直接作用,導演姜文也借此寓言化地完成了自己對于人生、情感、命運的一種思考。

2.魔幻人物消解真實性

李叔就是影片中的一個魔幻人物,李叔在瘋媽的講述里面被設計成一個符號,凡是他出現的地方,混亂了真實和虛幻。在河邊一場戲,兒子誤入白色鵝卵石宮殿后,李叔抽著煙從樹后面走出來,影片營造出一種可怕莫測的氛圍。可從理性層面看,當一個村民說“你不該找警察”,在正常人的視野里李叔是個現實的真實的存在。然而影片至此已經不用去追究李叔的生死,他作為一個人物帶來了兒子從未謀面的父親的信息,他在適當的時候讓我們重溫了當年的瘋媽是怎樣的勇敢,他的出現已經達到了敘事的目的,人物的真實性是在其次了。瘋媽給兒子說父親的事情時說:“胡扯,這是他說的,我可不記得。”這里面就有很多可能性,究竟父親說過還是沒有說過,是否是瘋媽心理上不認同而表現出來對此的否認還是別的原因。一件事情因為人物的真實性或非正常狀態而使得人物之間的關系變得難以捉摸,真實性隨即被消解掉,而且也不重要了,核心是表達了人內心深處微妙而真實的狀態。

從葉彌的小說《天鵝絨》到電影《太陽照常升起》,導演姜文依據自己的個人表達還作了很多的改變,刪除和添加人物,不一一贅述。影片的核心圍繞著人的“情感”與“命運”,制作方面極其成熟,表達卻含混多義,擁有巨大的解讀空間。

劇終定位在嬰孩的微笑中,太陽依舊靜靜地升起,似乎在訴說著人間或合理或者匪夷所思的生活就那么隨著時間一刻不停地進行著,人就在藍天下一天天地生活著,生活就這么行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