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號易安居士,宋代濟南人,于公元1084年出生于一個仕宦詩禮之家。她的詞別是一家,特別是別具一格的抒情藝術,為她的詞作打造出更吸引人的魅力。李清照詞作的抒情藝術,在于她善于捕捉生活細節,創設情境。詞作中往往寥寥幾筆就賦予意象豐富的意蘊,創設出耐人咀嚼、回味悠長的意境。

詞作《蝶戀花》中“惜別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捕捉生活細節,將不忍別離,茫然無措,用一盞一盞深深淺淺的酒澆釋離別愁緒的離人形象充分地展現出來,不忍分離,不得不離。千言萬語的別緒,此時已不知從什么時候什么地方說起,要叮囑的,要期待的,此時全化為一杯杯清酒,用它來將寸斷的愁腸,婆娑的淚眼消釋。《一剪梅》中“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把思夫的細節刻畫得更是淋漓盡致。思念是揮之不去的,偶爾的回眸驚喜,剛使它從眉頭跳下,一轉眼心中全又被思念牢牢占據。

生活的細節,情感的細節,景致的細節和那些一閃念間的思緒放飛,全部被李清照捕捉,信手拈來,那悲、那愁、那苦、那樂無不真切動人,仿佛自讀者心中自出。善于鋪敘,是李清照作抒情藝術的又一特征。品她的詞,字里行間,仿佛一位熟識的老友娓娓動聽地給你講敘一件動人的往事,讓你不由自主地走進她的故事,同她喜,同她悲。

新婚燕爾的李清照,在《減字木蘭花》中寫到,早晨在賣花郎那買得一枝春花,“淚染輕勻, 猶帶彤霞曉露痕。”那花別提有多新鮮,水嫩嫩的,好像還有紅霞的顏色和早晨露珠的痕跡,愛不釋手地細細把玩。可轉眼又一想,“怕郎猜道, 奴面不如花面好。”直陳胸臆,娓娓道來,頓時一個手拿鮮花,眉頭顰蹙的少婦的小心思,凸現紙面。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將春花斜斜插入發際,“云鬢斜簪, 徒要教郎比并看。”倒要讓我的郎看一看,花好還是人美。這一刻在如紅霞般春花的映襯下,嬌艷、嫵媚的少婦形象,在作者的言表中躍然紙上。李清照的詞傳遞給我們的是故事,是情趣,是真實的生活所得,她不僅是詞美、句美,而且是情美、故事美。一種來源于生活的、可感可觸的生活美。用平常的、很通俗的生活化的語言,來表現細微的情感變化,這也是李清照詞作抒情藝術的特征。

晚年的李清照,在國破家亡雙重的壓力下,用《聲聲慢》唱出了她內心難以言表的苦痛。惘然若失的尋覓,冷冷清清的房間,凄凄慘慘的內心,冷暖交錯的天氣,黃昏時候的風寒,滿地憔悴的黃花,舊時相識的大雁,點點滴滴的梧桐細雨,全是尋常話語,大白話,每一句都很尋常,但又好像不尋常,每一個字都用得非常明白,但是又好像經過千錘百煉,這就是藝術上很高的成就。

李清照詞作的抒情藝術還在于她詞作的音韻優美,具有婉轉音樂般的享受。詞作在宋代是要吟唱的,這就需要作詞的大家們熟知音律,而李清照多才多藝,精通音律,早在兒時就已學會撫琴,這些對她一個愛好作詞的詞人來說真是錦上添花。這無不為她的詞作又添情韻。音韻優美還在于詞作中情感的流露,或喜、或悲、或樂、或傷、或動、或靜,抑揚頓挫,跌宕起伏,讀之讓人蕩氣回腸,言盡而意存。

增強了詞的情感深度,擴大了詞的思想內涵是李清照詞作抒情藝術的又一特點。詞作中情感抒發具有共性,家國之情,思念之意,這些內容已超出她個人的不幸,客觀上反映了時代的、民族的災難和不幸。這些情感的抒發易于與讀者產生共鳴。《添字丑奴兒》中的“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是對家鄉故土刻骨銘心的思念。《轉調滿庭芳》(芳草池塘)記敘當年的“勝賞”,都是將往日的美好歲月與今日的孤苦凄涼對比描寫,寄寓著家國的亡痛。最著名的《聲聲慢》開篇即連用“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十四個疊字,刻畫出難以克制、無法排遣的孤寂和愁緒,以下以晚風、秋雁、黃花、黃昏、梧桐、細雨等意象并置,刻畫出一個凄婉的意境。小我之情此刻演化為大我之情,喪夫亡國的悲痛,在渲染的意境中浸潤著每一個人。《永遇樂》一詞,更含蓄委婉地表達了她對現實的關切,隱含著對醉生夢死、偏安一隅的南宋統治者的不滿。

李清照在詞作中用她獨特的抒情藝術,展示出獨立的品格,堅強的個性,細膩的情感和開闊的眼光。在婉約詞含蓄婉轉,纏綿細膩的風格中,李清照卻注入一份支撐的骨氣。這些奠定了李清照在婉約詞派上的“一代詞宗”的地位,使其在中國文學上享有崇高聲譽,更使她的名字在中國文學史上熠熠生輝。